禮物

　　□晨報記者 彭曉玲
　　“秋風起，蟹腳癢，菊花開，聞蟹來”，又到一年一度的品蟹佳季。近日，1號店的一場陽澄湖大閘蟹促銷戰，在陽澄湖當地引發不少蟹農和蟹商的強烈質疑。據悉，這場為“特產中國·陽澄湖館”上線熱身的促銷，一舉賣掉55萬隻陽澄湖大閘蟹，有品牌大閘蟹更是賣出“白菜價”，每隻僅售20元。
　　“這些網店怎麼可能有那麼多正宗陽澄湖大閘蟹？所售的陽澄湖大閘蟹遠遠低於成本價，企業幹嘛做虧本買賣？”多位蟹商向記者表示，這些商家很可能在賣冒牌蟹。
　　從9月底開始，記者陸續在1號店上預訂了2個不同品牌的陽澄湖大閘蟹，這些大閘蟹均於上周到貨。到貨後請了3位資深人士驗貨，他們一致認為，這2個品牌的大閘蟹均用了塘蟹冒充正宗陽澄湖大閘蟹，其中一盒折後價近400元，而在銅川水產市場這樣的蟹可能只值100元。
　　網購：蟹有防偽，快遞單發自陽澄湖
　　9月22日和10月9日，記者分別在1號店上團購了一份“陽澄湖牌大閘蟹”和“湖中之王牌”大閘蟹的禮券，前者有6只大閘蟹，蟹券上註明“公蟹重3至3.4兩，母蟹重2至2.4兩，原價888元，打折後是398元”；後者有8只，蟹券註明公蟹每隻重3.7至4.1兩，母蟹每隻重2.5至3兩，原價1088元，團購價是238元，同等規格的正宗陽澄湖蟹上海市場價在500元左右。
　　這兩個品牌的陽澄湖大閘蟹銷售都不錯，其中“湖中之王牌”大閘蟹由於價格更加實惠，已經賣出數百份。在網店上，這些品牌大閘蟹均宣稱自己是正宗陽澄湖大閘蟹。“不是所有的大閘蟹都叫‘陽澄湖牌’，沒有吃過‘陽澄湖牌’ 的陽澄湖大閘蟹，就不算吃到正宗的陽澄湖大閘蟹。”“陽澄湖牌”大閘蟹這樣宣傳，並圖文對比，通過展示自己養殖的大閘蟹與其他湖區大閘蟹的區別，顯示其具備“青背、白肚、金爪、黃毛”等正宗陽澄湖大閘蟹才具有的特點。
　　記者下單後，10月中旬，上述兩品牌大閘蟹開始正式發貨，並分別於上周送至上海。在快遞單上，這些大閘蟹均顯示發自陽澄湖，包裝也都頗為精美，除了蘇州市政府頒發的2014年版陽澄湖大閘蟹防偽戒指，大閘蟹身上還分別佩戴著企業自行製作的戒指或是腰帶，“陽澄湖牌”大閘蟹身上單獨佩戴的戒指上還有防偽二維碼。不過怪異的是，這些禮盒裝大閘蟹放在第一層的全是公蟹，蟹身整體乾乾凈凈，放在第二層的母蟹，則明顯更臟。而記者下訂單時明明買的是“湖中之王牌”大閘蟹，到貨後大閘蟹佩戴的戒指上卻顯示為“湖中大王”。
　　行家：都是塘蟹湖蟹混雜在一起出售
　　這些網購的大閘蟹質量如何？隨後，記者分別找了陽澄湖蟹農、蟹商，還有銅川路的驗蟹師，請他們為質量把關。他們入行均已有10年以上，算是大閘蟹的專業人士。在看了記者送去的大閘蟹後均認為，這些蟹與宣傳所售正宗陽澄湖大閘蟹不屬實，而是將塘蟹和湖蟹混雜在一起出售。“雖然大閘蟹在哪個湖區長大，有時可能無法完全準確辨識，但塘蟹和湖蟹是一眼就可以看出的。”幾位專業人士說。
　　而根據《蘇州市陽澄湖大閘蟹地理標誌產品保護辦法》，正宗陽澄湖大閘蟹是指產自陽澄湖水域，經審核批准以“陽澄湖”地理名稱命名的中華絨螯蟹。
　　其中，“陽澄湖牌”大閘蟹里含有的塘蟹情況最惡劣，一共就6只，就有5只被一致認為是塘蟹。8只裝的“湖中大王”牌大閘蟹則有3只被一致認為是塘蟹。
　　而銅川水產市場驗蟹師老陳說，冒牌貨最多的那盒“陽澄湖牌”大閘蟹，6只網售近400元，實際在上海市場僅值100元左右。
　　辨識：肚皮發黑，有“洗白”的痕跡
　　“你看，這隻處理過的痕跡最明顯。”老陳在銅川水產市場里已經做了10多年大閘蟹驗蟹師。他拿起一隻個頭頗大的公蟹，指著蟹螯告訴記者，這兩個螯本身黑黑的很臟，但奇怪的是，蟹螯的外側卻均有兩塊黃豆大小的白色痕跡，“這就是被鋼絲球擦過後留下的痕跡。”老陳解釋說，塘蟹一般在塘里或是稻田中長大，水質環境不好，所以很多蟹長大後就都看起來很臟。為了冒充湖蟹，不少商販會在出售前進行“美容”，比如一邊用刷子或是鋼絲球將蟹身上的淤泥跡擦掉，一邊再用水反覆沖洗，然後再放到乾凈的暫養池中養幾天，如此處理後，不少塘蟹就會看起來比較乾凈，在一般老百姓看來，很容易誤以為就是湖蟹。
　　即便在這種情況下，“美容”過的塘蟹在行家看來，還是一眼就看出破綻，“大閘蟹成熟後蟹肚子上的殼是凹凸不平的，有些塘蟹被刷過後，裡面藏的淤泥印子還是很難刷掉。”老陳又拿起一隻“湖中大王”牌陽澄湖大閘蟹指給記者看，這隻大閘蟹肚子上凸起來的地方顯得比較乾凈，凹下去的地方則有些臟，“這就是沒有刷乾凈的緣故，而且塘蟹身上的泥印子也是沒有辦法完全刷乾凈的。”
　　另外，塘蟹的毛更黑，正宗湖蟹由於水質沒有污染毛是金黃色的，特別是蟹螯的毛。不過，多位行家也告訴記者，如何區分主要還是靠日積月累的經驗，“不在湖區獃上三五年，從外觀上是無法準確辨別。比如，有的湖蟹喜歡躲到水草深的地方，時間久後蟹殼也會顏色偏黑，肚子和腿上可能也會帶些淤泥。所以對一般老百姓來說，還是無法完全分清，這些年來才一直會有‘洗澡蟹’不斷。”
　　［質疑1價格之問］
　　13元一隻？1號店“陽澄湖蟹”售價遠低成本
　　記者在1號店上團購的“陽澄湖牌大閘蟹”和“湖中之王牌”大閘蟹均來自1號店上的“特產中國·陽澄湖館”頻道。早在9月1日，這個頻道就發起了“24小時單一網上平臺銷售最多的螃蟹”這一吉尼斯世界紀錄官方挑戰活動，稱30萬隻正宗陽澄湖大閘蟹買一送一，有多個當地品牌參與。其中，有品牌大閘蟹8只裝原價898元，折扣下來199元，算下來每隻大閘蟹僅售20元。另外還有品牌大閘蟹在折扣價199元的基礎上，推出8盒裝的禮盒買一送一，算下來每隻僅售13元左右。
　　如此低廉的價格自然引起眾多網友關註。次日，來自網站的數據稱，24小時團購促銷活動中售出55萬餘只陽澄湖大閘蟹。僅僅一日促銷就銷售了這麼多陽澄湖大閘蟹，而陽澄湖大閘蟹產量又有限，網店如何確保大閘蟹的供應？多位當地人士對此表示質疑，並認為一些蟹商會用“洗澡蟹”濫竽充數。
　　“企業不可能做虧本買賣！”多位爆料人均這樣斬釘截鐵地告訴記者，陽澄湖大閘蟹養殖成本逐年上升，包括圍網、餌料、人工等開銷都有5%至10%的上漲，還不算包裝、運輸、稅收、專賣店的維護成本等費用。“在陽澄湖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，每家每戶賣的大閘蟹都會以當時的出水價作為參考標準，一般每斤就相差1至10元。”一位爆料人這樣告訴記者，而以今年陽澄湖大閘蟹剛開始捕撈時的出水價為例，“四公三母”規格蟹在120元左右。
　　不過，有爆料人說，如果用外地塘蟹代替正宗陽澄湖大閘蟹，即便網店售價很低，也一樣有賺。“例如去年蘇北稻田蟹一斤就20元，網上199元買一送一，大概重量在4斤左右，用稻田蟹假冒正宗陽澄湖大閘蟹後，每盒大概還是可以賺10多元。如果團購的銷量大，利潤還是比較可觀的。”
　　［質疑2數量之問］
　　陽澄湖大閘蟹年產量也就1200萬隻左右
　　爆料人給記者算了一筆賬，陽澄湖大閘蟹年產值2200噸左右，折算下來就是1200萬隻左右，如果按8只裝禮盒打包，每年也就只有150萬盒左右，“正宗陽澄湖大閘蟹的珍貴程度堪比LV包，普通老百姓基本上沒有機會吃到。”
　　權威人士則透露，在陽澄湖當地，蟹農有1800多家，獲得陽澄湖大閘蟹地理標識的陽澄湖大閘蟹行業協會會員單位有400多家；截至去年底，在蘇州市工商局獲得經營銷售陽澄湖大閘蟹資質的商家就有1000多戶，這些不同的渠道也組成了每年陽澄湖大閘蟹的銷售大軍。
　　“陽澄湖的產量總共就那麼多，被如此‘瓜分’後，真正供應到網店上的陽澄湖大閘蟹怎麼可能有那麼多？”爆料人質疑。在陽澄湖當地，蟹商和蟹農的合作關係也是長期穩固的，“一些蟹商每年會向當地蟹農收購大閘蟹，平時還會對他們進行養殖方面的培訓和指導，有些合作時間長的甚至都有10年以上，所以很少出現有蟹商生意陡然增加後，又臨時大量在當地收蟹的現象，除非確實要價特別高，可能會從蟹農那‘挖’些貨源，而這樣一來，又會導致成本上升。”
　　爆料人認為，網上一下提前預售出去如此大量的蟹後，很可能出現的情況就是，到了大閘蟹銷售季節，一些商販就用外地蟹來冒充陽澄湖大閘蟹。
　　蟹農嘆“養蟹不如賣蟹”
　　冒牌蟹泛濫，想自證正宗卻百口難辯
　　這些蟹來自哪裡？行家們說，來自蘇北的可能性比較大，也有人認為來自興化。“現在各地湖蟹普遍養殖成本很高，且不低於陽澄湖大閘蟹。一些蟹商為了賺錢，就會用來自興化的大閘蟹來替代。那裡離陽澄湖不遠，開車就兩三小時，又有江蘇最大的水產批發市場，興化當地的塘蟹、稻田蟹也很多，近年來陽澄湖當地出現的不少‘洗澡蟹’都是來自興化。”行家們透露，目前在興化當地所賣的大閘蟹，總體價格基本比陽澄湖蟹便宜一半。
　　爆料人說，如果年復一年的陽澄湖大閘蟹造假得不到當地政府的真正重視，最終損傷的還是蟹農本身。“現在人家一聽說我是賣陽澄湖大閘蟹，感覺都有點微妙；有的人雖然嘴上不說，但明顯看我的眼神也充滿懷疑。”一位陽澄湖蟹農告訴記者，每當遇到這種情況，他就會拿出隨身攜帶的身份證給對方看，證明自己是當地人，確實在湖裡有養殖基地，“有的時候光是解釋就要花3個小時，到最後別人還是不肯信，做生意一年比一年難”。
　　爆料人告訴記者，“洗澡蟹”泛濫已經在陽澄湖當地出現劣幣驅除良幣的不良影響，有的蟹農看辛苦養蟹一年還不如賣冒牌蟹賺得錢多，索性不養蟹，一到蟹季就加入“洗澡蟹”隊伍中，湖面則改為養魚、養鴨子等，如此惡性循環下去，陽澄湖大閘蟹這一金字招牌早晚會砸掉，“負面效應其實早就出來了，有哪個湖區的蟹像陽澄湖大閘蟹一樣，一提到的第一反應首先就問是真是假的呢？”
　　[行家支招]
　　塘蟹湖蟹如何區分
　　外觀：塘蟹殼發黑，肚子上很臟，湖蟹則殼發亮，身上也很乾凈；塘蟹毛是黑色的，正宗陽澄湖大閘蟹則是金色的。
　　口感：湖蟹蟹肉偏甜，膏肉質更緊實，塘蟹則蟹味比較淡，肉也比較松。
　　“湖蟹從小吃的東西更好，成長的環境也更好，所以味道一吃對比就比較明顯。”陽澄湖一位蟹農向記者解釋，塘蟹由於成長環境相對比較封閉，養殖戶為了節約成本可以喂飼料，這樣的蟹一樣可以長得比較肥。但在湖裡，一般便宜的飼料投進去後會浮在水面上，風一吹就漂走了，結果沉在下麵的蟹也無法進食。於是蟹農只好投放螺螄、玉米、小魚小蝦等可以沉下去的餌料，這樣既能保證大閘蟹吃到餌料，也為其成長提供充足的營養。不過這樣一來，湖蟹的養蟹成本自然也遠比塘蟹更高。　　（原標題：1號店陽澄湖大閘蟹賣出“白菜價”，被指塘蟹湖蟹混搭）